番外:建炎三十六年
且說,原學內部的理心之爭幾乎是必然……原來世界中的歷史上,南宋儒學大發展,并最終形成原本歷史上的那個理學,本質上是原本就有建設新儒學任務的宋儒對靖康之恥的反動,所以格外強調氣節什么的,而促使理學興盛的基本盤也是失意主戰派大臣以自己學生、子孫為傳播方式擴展開來的。
那么趙玖現在面對的情況是什么呢?
很簡單,原本失意的主戰派都變成了建炎功臣,而原學是與建炎功業深度綁定的,所以,他們和他們的子弟在內,滿朝上下的精英,自然會成為原學中堅。
只不過,長輩作為功臣和實際政治權力的掌控者,往往只會把原學當做功業的輔助與權力的點綴,所以哪怕趙官家的原學再荒誕,再烏七八糟,那也會盡力附和,而不做深入討論。
可是,這些人的學生、子弟,包括后續的尋常太學生就不同了,他們沒有直接建立功業的機會,而且只有靠學問才能進入體制,這就導致他們極端重視原學……可是原學又是趙官家明顯七拼八湊出來的殘次品,其余種種毛病不說,一個最大的、天然的問題,就是跟以往儒家的道德人心連不到一塊去。
那怎么辦呢?
一個儒家傳統深厚的新型帝國前期,一群年輕的帝國精英,跟原學脫不開關系,可原學又有毛病,能怎么辦?
當然是補全原學了。
而這一補,就出了分歧,也就是眼下趙玖面對的理心之爭了……大約來講,前者認為先行而后知,格物而知至,曉得外界道理才能使人心受到教育,乃是先理后心,理為綱,心為從;而后者認為,先知而后行,人心之復雜堪比宇宙,只要參透內心、磨煉道德,自然能知萬物之理,乃是先心后理,心為綱,理為從。
回到眼前,幾位重臣見趙官家說這話,卻沒有太多反應,只覺得趙官家是找了個高大上讓人無法駁斥的借口,最起碼相對于什么皇子再做下去必死無疑,也的確可以應對臣民百姓了。
然而,還是有人超出他們預料。
“臣冒昧。”之前負責擬旨的朱熹直接抬頭越次來問。“官家若用心原學……從理,還是從心?”
“從理。”趙玖瞥了此人一眼,干脆答復。
朱熹一愣,便要說話。
而趙官家也繼續說了下去:“理心之爭朕早有所屬,之前的時候,朕作為皇帝,不好下場,如今退位,便有了主動……若是朝廷和新皇試圖違逆朕的本意,在這件事情上肆意妄為,便是欲覆朕之功業而自圖,屬大不孝,朕要再行廢立的,廢不了,也要去八公山上打起抗宋的旗號來,以作漢賊不兩立之態。”
不止朱熹,眾人皆目瞪口呆。
無他,即便是張浚、岳飛也許久沒聽趙官家表過這般激烈之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