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擲

          之前的雨水和眼下的春雨,也對雙方是一般公平的。

          而若是沒有奇跡和什么奇謀妙策,這個時候,能夠影響戰事的發展與走向的,無外乎就是什么時候進一步將手中的牌給打出去罷了。

          實際上,吳玠在得知金軍大營與真定府之間只擺了一個殘廢的萬戶后,一度起了讓曲端率部偷襲繞后的想法,但旋即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甚至都沒有跟趙玖討論這種可能性……戰斗進行到這個程度,不可能再分兵的,只能盡量往主戰場集中兵力這一條路可走。

          也正是基于這個道理,呂頤浩不失時機的勸說趙官家適時渡河,唯獨這位官家,還想著一個更合適的契機罷了。

          但這個契機沒有等太久。

          大約就是趙玖說出那句‘再等等’以后兩刻鐘不到的功夫,劉晏還沒有將三萬輔兵整飭利索呢,隨著拉鋸戰的持續,張玘部忽然隨著一波推進,控制下了高地上的東側坡頂,那是高地上東西兩個明顯高點之一。

          已經進發到石橋前的‘指揮若定’大纛下,吳玠望著那個高點上的張字大旗,居然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清醒了過來,然后迅速回頭向趙官家專門給他調撥的赤心騎下令,要求曲端帶領剩余宋軍鐵騎,果斷渡河出擊,從彼處壓上,以作突破,同時將此軍令轉告御前。

          他沒有提及官家本人該如何,這件事情輪不到他來下令。

          昔日下屬的軍令率先傳達到御營騎軍那里,曲大沒有半點猶豫,立即下令劉錡、張憲、張中孚、張中彥等將各歸本部,然后沿著之前酈瓊部隊渡河時架設好的浮橋進發出戰,而他本人更是騎著新鐵象一馬當先,直接率親衛先行渡河……這倒不是說,曲端忽然又對自己的兵馬充滿了信心,或者說看了大半日慘烈戰斗對此戰還甘之如飴,而是說,事到如今,他便是再愚鈍也不可能猶豫和退卻的。

          榮耀與責任也好,政治壓力也罷,軍法威勢也行,他和他這一萬多缺乏休整的騎軍此時都必須一往無前。

          就跟之前參戰的十余萬大軍一樣。

          “曲都統?!?br/>
          剛剛渡河,一名赤心騎便跨河追來,告知了曲端一個消息。“官家有旨意,著御前剩余的一千多赤心騎隨你調用……”

          曲端難得一怔,但來不及表達感激,他就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然后下意識向河對岸的龍纛方向看去。

          果然,略微平靜下來的細雨中,那面龍纛動了。

          這一次,趙官家和他那面已經很陳舊的金吾纛旓的啟動,并沒有引發什么山呼海嘯一般場景,最起碼此時此刻是沒有的,而且也沒有什么感人至深的生離死別,什么動搖一切的人心震動……這次出擊跟堯山那一次不是一回事。

          細雨中,這位大宋官家和呂頤浩相互點了下頭,呂頤浩自折返獲鹿城,趙玖自起身向西,其人身側不過是幾名近臣,劉晏以下七八百御前班直,就這,還有源為義以及百八十個日本武士在其中濫竽充數。

          趙玖甚至讓邵成章帶上了那剩下的小半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