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與子同裳
青鸞定定的看著他,她在想自己到底該如何挑破這一層令人尷尬而又萬分危險的輕紗。過了一會又想起來,其實事到如今,挑不挑破都這樣了——丁貴嬪是太子生母,也是六宮之主,她跟長公主和三公主之間的恩怨糾葛來源是多年的嫡庶之爭,郗后過世多年,而今還有誰能理得清其中孰是孰非呢?番十一郎的母親到底是不是潘妃,又有什么要緊?長公主就是想利用這一點來對付丁貴嬪,自然會在這上頭大做文章。
可有一點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那就是丁貴嬪是太子生母。太子代表著正統,換而言之,丁貴嬪也是皇室正統。
反倒是自己,來此間找韋明庭的時候,還能說是不知道最關鍵的那個緣由。后來呢?為什么非要追問蕭統?為什么要聽到他對自己說這句話?
而后終于懊惱羞愧悔恨起來——真是該死的愚蠢!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難道是覺得,自己窺破了這一個皇室的隱秘,以后跟他的距離就能更近一些?
她幾乎就想伸手掌摑自己幾個大耳光——什么叫云泥之別?她跟蕭統之間便是!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她在眼底?自己又怎么敢存了這樣的念想在心里?
過后,青鸞幾乎一直沒有勇氣抬起頭來。韋明庭親自熬了一大鍋清香四溢的雞湯,加上早上新鮮采摘的山間蘑菇一起,做了一道老雞燉蘑菇。似乎是為了省事省錢還好看熱鬧,他又在湯里另外加了一些青菜。這樣一大鍋端出來,自然很是琳瑯滿目。
他很是熱情的招待青鸞吃飯,青鸞幾次都推脫不掉,后來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你就不能行行好?殿下讓我留你吃個飯,你走了我怎么交差?”
青鸞心里很是苦澀難言,仿佛丟掉了一樣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好似春日里沐浴著煙雨朦朧的花兒還沒有綻放就驟然降下了霜華,那種失落和痛苦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幾乎無法掩飾得住。
見她始終木然的坐在那里,韋明庭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自來熟的開始掏心掏肺的安慰她:“我知道你這會兒心里可能不好受,可是怎么說呢?這世間心儀太子殿下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能進來南苑跟他一起說這么久話的人,也就只有你一個。章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媒婆,我是覺得你跟咱們殿下挺合適的——”
“韋先生你能不能不要瞎說?什么合適——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知道自己不該肖想的——我今天真是腦子糊涂了,居然在殿下跟前說出了這樣的話,我真是要命了!”
青鸞恨不得兩手捂著臉,這會兒真心覺得無顏見人。
韋明庭認真的替她分析著:“你是擔心你以前嫁過人,所以這一遭上面不好處置?別怕,咱們宮里還有許多娘娘也是前朝的人呢,你這點事算得了什么?太子妃娘娘你也見過的,她是最好相與的人。”
青鸞腦子更亂的轟鳴一團,跟他講不清,又推拒不了他要留飯的熱情。食不知味的喝完了一碗湯,然后起身要走。韋明庭也不強留,不過臨走時塞給她一疊畫紙,厚顏吩咐她:“你可是答應殿下給咱們畫啟蒙成語畫的,我這邊等著要,你得空畫幾張吧。”
青鸞唯有接過,仍舊神游一般的告辭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韋明庭連連嗟嘆。
回到王府,才想起自己畫的那張潘妃的畫像遺漏在了韋明廷那邊沒有帶回來。不過轉念一想,也不要緊了——正恍惚出神時,掌珠跟前的一個侍女過來傳話,說是豫章王妃過來,這會兒掌珠讓她趕緊過去。
青鸞立即覺得豫章王妃此來只怕不簡單,她比掌珠大好幾歲,兩人平時也沒什么來往,為何忽然前來?到了掌珠所住的正院,只見門窗緊閉,侍女婆子都被趕到了花園里守著,金萱和迦南兩個如門神一樣守在檐下,見到她來,金萱先移步湊近,朝她低聲道:“你去哪里了?豫章王妃來了好一會了,屋子里一直聽見哭聲,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什么。”
說完,努嘴示意她自己掀簾子進去。青鸞定了定神,邁進門之后,果然見豫章王妃謝同裳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兩手不住的往眼睛上擦拭著。
青鸞先告了罪,謝王妃把臉偏過去一旁,掌珠微微皺眉,卻沒有在人前責備她,而是示意她近前,簡短道:“青鸞,謝姐姐過來有事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