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三章 羽翼
青鸞與掌珠卻是昨日便已知曉今日的會面,掌珠滿心歡喜,知道要回王府時,便索性大方的將王貞秀之前所贈的衣服首飾全部都賞了身邊的人。于是眾人皆喜不自勝,又連連朝她恭賀道喜。唯獨是麓姬依然不見蹤跡,掌珠讓青鸞開口去問,但眾人卻是只說不知。青鸞想到一層可能,于心中暗暗替她道了一聲可惜,又不免對王貞秀這樣翻臉無情的冷心腸感到些許齒冷。
也不知道是王貞秀有心,還是只是湊巧。他替掌珠和她新做的這些春衫里頭,沒有一件是她從前穿慣的青色。昨日一身櫻粉,今日便換成了一襲淺緋。跟在掌珠的一襲真紅之后,亦是裊裊婷婷,便與一枝春花相似,有不勝風吹之態(tài)。
王貞秀分明看見,蕭統(tǒng)的眼神一直追隨在青鸞身上。他暗自于心內(nèi)一聲嗤笑,纖細潔白的手指輕輕叩擊在烏木長案上,一下快一下慢的,只用飲茶來掩飾著一些顯露出來的失態(tài)。
既是雙方都簽了印章,又總算講清了后續(xù)的條條框框,王貞秀當眾請出掌珠,此時便再無盤亙下去的理由。蕭統(tǒng)起身離席時,近千侍衛(wèi)亦隨之開拔起行,王貞秀還不忘在他身后邀約碧波樓一聚,卻被蕭繹不輕不重的一句:“東宮此來荊州乃是密不外傳之事,故而事畢便要轉(zhuǎn)道起行,王卿不必客氣。”
王貞秀看著他側(cè)臉上罩著的那只黃金眼罩,以及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來的陰郁與沉沉怨氣。再一看他身側(cè)艷若桃李的掌珠,心中不由暗暗替她感到幾分惋惜——
而他用以表達的方向,卻是朝青鸞和蕭統(tǒng)兩人都看了一眼。青鸞洞若觀火,當即便明白他意向所指,不過微微嘴角一沉,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去招惹蕭繹。
王貞秀只是微微擺了擺肩膀,一臉無辜與渾不在意之態(tài)。在送了眾人離開山口時,仍回到自己的席間坐下。他此番可謂是志得意滿,這一驚天舉動,最后卻成幾方盡盈的局勢,雖然朝廷有意隱瞞,但那些該知道的人,不消數(shù)日便會盡知此中細節(jié)。
而東宮奉旨親臨與他議和,皇帝亦在荊州之事上予以退讓,這樣的風光,當世又有誰跟他這般年紀時能做到?
他倒不為揚名立萬,而是有種運籌帷幄最后笑立當下的快意。于是命人將席間未曾開壇的美酒都打開來,自己一面觀賞歌舞一面飲酒作樂,直到暮色西沉,天之將晚時,才疲累至極的傾倒在案上,臨陷入昏睡之前,喃喃道:“志得意滿,春風得意……我就是那最后的贏家,這一場戰(zhàn),我贏盡數(shù)方,哈哈哈,我真是高興,高興的很……”
只是話雖如此,但待侍女上前將醉酒之后的他攙扶著送往定廬中歇息時,卻分明瞧見他兩眉之間清晰可見的折痕。
隨侍看得清楚,那是王貞秀心情茫然不快時才有的惆悵。可是任是誰也猜不出來,他今日本是最該肆意暢快的時候,又到底為什么而惆悵茫然?
定廬內(nèi),因掌珠與青鸞等人離去,于是頃刻之間聲息全無,門又重掩,空余滿院殘陽。但小院檐下,清明那日掌珠讓人扎好的幾只風箏,卻仍懸在那里,隨風曳動著輕柔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