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馬一生昭明王
等陶修沖到門邊,蕭蘊已僵硬的從屋內走出來,面色慘白、魂不守舍地抓住陶修胳膊,低低的喊一聲:“哥,我被嚇到了。”
陶修一壁檢查他的周身一壁問旁邊的侍衛:“什么東西嚇了公子?”
侍衛倒顯得平靜,手指戳著屋內悄聲說:“里面有四口棺材。”
寧大筆一瘸一瘸走至門邊,朝昏暗的屋內看過一眼后隨手關上吱呀作響的木門,淡定地解釋道:“嚇到這位公子了。里面有一口棺材是我的,另外三口則是我老母、夫人、和兄弟的,他們至今都還沒有安葬。”
蕭蘊緊貼在陶修身后,聞言皺眉道:“為何不讓他們入土為安?誰家屋里會放四口棺材?”
寧大筆回道:“棺材里的人都死得不明不白,我怎能輕易就將他們埋到土里,現在已知道烈星的下落,該讓他們入土為安了。”他看向陶修,似是懇求道:“世子啊,如果您說的都是真話,那您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兇手背后的目的絕不是我這樣的賤民能知曉的,愿世子長命百歲,早日手刃兇手。”
陶修再次向他確認:“你真的不需要任何補償?”
寧大筆苦笑一聲,轉過身擺擺手,一瘸一拐走向白煙裊裊的小屋,笑問眾人:“我正在煮飯吃咧,若不嫌棄,都來嘗嘗吧。”
離開寧家后,眾人騎馬搖搖晃晃行在城中的街道上,此段路程人跡稀少,他們看見兩處經過大火焚燒的殘垣斷壁,許久沒說話的陶修問蕭蘊:“城中土地本就有限,那日剛到江陵就見到一處相似的焦土殘壁,為何沒人整修把土地利用起來?”
蕭蘊望過眼前荒涼凋落的景致,難得露出沉重的表情,耐心問兄長:“你該聽過昭明王的事?”
這確實是陶修將要向他打聽的第二個問題,這段時間從蕭瑛處聽過一次昭明王的名字,但不知是何人,“似乎五叔十分崇敬昭明王,他是什么人?”
秋日陽光明媚,微風清涼怡人,講起昭明王的蕭蘊興致昂揚,白皙俊美的臉上都是熾熱的崇拜,“昭明王就是圣上的兄弟、曾經的河東郡王、你我的伯父蕭明煜。”
沒等陶修從他略欠缺的見聞里搜尋出蕭明煜的名字,公儀林就拉緊馬轡向他靠近,簡要地提示道:“若是沒聽過昭明王,那你一定聽過三十年前鎖秦關一戰。”
那場驚天動地、血流成河幾乎斬斷梁國腰脊的大戰陶修怎會沒聽過。梁國初在江陵建都,周國俘虜近六萬江陵百姓,欲驅入周國境內為奴。駐守河東郡的蕭明煜聞訊立即調兵遣將一千五百鐵騎,連奔幾日殺至鎖秦關,那一場戰役,蕭明煜的一千鐵騎兵和不甘為奴的百姓與周國八萬大軍殊死搏殺、浴血奮戰,戰場上的嘶鳴和哀嚎持續整整一天,驍勇的鐵騎還是敗在軍容盛大的周軍手里,手無寸刃的百姓狠不過虎狼之師,那一戰尸橫遍野,梁軍全軍覆沒,被俘百姓僅逃回不到三千人。
這些逃回江陵的百姓,到處傳頌在戰場上最后一次看到的蕭明煜,說他在三五十人的圍攻中無所畏懼所向披靡,說他渾身散發金光口吐熾熱的火焰,燒死敵人無數,還有人說他連換三匹坐騎殺入大陣直逼周軍將領丟盔棄甲狼狽逃竄,但最后多數人都說他身首異處,頭顱被一個周軍裝進布袋拿去邀功了。
百姓將從蕭明煜身上拽下的一片血衣布料傳送至宮中,圣上鑒于其德照臨四方,其武威震天下,其容恭美昳麗,謚號曰昭明。
“城中你所見的景象,皆是三十年前周軍在城內俘虜百姓時留下的罪證,圣上喜愛昭明王果敢驍勇的性子,對他的隕落萬分痛惜,將城中幾處焦土留下來提醒自己不忘那場慘劇里犧牲的將士和幾萬被俘虜的百姓。”
陶修喟嘆道:“那年初到江磯營,段校尉訓練我們這幫斥候騎馬射箭時,曾拿鎖秦關一戰作為教導激勵我們奮勇的例子,他說那一戰激烈殘酷,兩方的傷亡都很慘重,一千騎兵奔襲一千多里沒作休息就殺向鎖秦關,兵勇將猛,但最后無一生還,更無一人逃跑,個個都是不懼死的硬漢。段校尉訓誡我們人的潛力能釋放到自己都無法估量的地步,鎖秦關,一千鐵騎殺了近一萬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