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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菜市街口

          月色凄迷,袁承天推窗望著天上月,想起清心格格,忽又想起趙碧兒,不覺心事難平,不知所以,原來人世間最苦是恨別離,情難舍,蒼茫大地不知那里是家?這時趙相承來到他背后,輕聲道:“承天,有心事么?”袁承天道:“師父,弟子有時心想世間為什么那么的恨別離,我們卻無能為力,有時也想和光同塵,無為無念,可是弟子委實做不到。”

          趙相承道:“心有執念,世人如此!誰人解脫,世無一人?生死看淡,萬事皆空!可是,承天你要知道古人又說‘大義真當以死爭,我們當下活著不是為自己,是為了天下蒼生!為天下蒼生,是為己任!你明白么?”袁承天道:“師父我只是平常人,又有什么作為呢?還是平平淡淡一生。”趙相承望著明月感慨道:“承天,如果我們都與天地老死,那也太無趣味了。人生天地間,所為何來?世間有人認為是為了榮華富貴;有人認為功名利祿;有人認為嬌妻美女,他們只關心自己,從來不關心別人,這樣的人世間比比皆是,這也是人性使然,怪他們不得。承天你將來要怎樣做,說給師父聽聽。”

          袁承天道:“師父,弟子看到不公的事定當出手,決不讓奸人得逞!”趙相承撫掌道:“這才是我輩所為,為今之急,咱們明日菜市街口救丘幫主他們你怕不怕?”袁承天道:“師父,弟子心里確實擔憂,可是想到師兄、師姐、丘幫主他們也就不怕了!”趙相承用手拍遍欄桿,輕聲吟道:“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可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袁承天知道這是岳武穆的《滿江紅》的詞,意氣悲涼,透著壯志未酬的遺恨!袁承天見師父神情悲壯,想像當年岳武穆武王爺屈死風波亭,遺恨人間,不覺心中悲苦!人生在世,所為何來。他回到自已的房間,怎么也難以入睡,眼見總閃現清心格格的影子,怎么也揮之不去,人世間最苦莫過情之一字,我們都是夢中人!

          次日,大街人聲鼎沸,菜市口要殺朝廷要犯的消息早已不徑而走,鬧得京城中的百姓皆知。菜市街口已把守重兵,隔街酒樓更是人頭涌動,多是看熱鬧的。

          日頭轉南,只見監斬臺上端坐一人,神態儼然,面目之間不怒自威,帶著七分殺氣,三分威嚴。他正是和碩親王舒爾哈齊,這次是他踴躍向嘉慶皇帝請旨監斬丘方絕這干朝廷反賊,在他心中這干反賊非死不可,否則大清國運有厄,為了祖宗基業,他請命于此,以此震懾復明社那干逆賊。他身后有一人氣宇非凡,臉上總帶著睥睨一切的姿態,非是旁人,此人卻便正是那岳停風。嘉慶皇帝留中為用,因為皇帝敬重其先祖岳飛岳武穆忠義千秋,為國為民是個英雄,所以便想先祖了得,后人武功人品自是不遑多讓,所以便讓他留在和碩親王舒爾哈齊身旁做了領頭總侍衛,協助親王辦理一切事務,其實他那知道大謬不然,有時其祖先英雄了得,而后人未必能夠,這也是嘉慶皇帝失察之處。岳停風得到皇帝青睞,自是樂得如此,心想在帝京總比在杭州強,有朝一日總有飛黃騰達那一日。于是他總是察言觀色,合乎這位和碩親王舒爾哈齊的意愿。有次他見到清心格格,便心不守舍,有些想入非入,還是手下親兵提醒這位格格將來是要嫁多隆阿大將軍的兒子海查布的,言下之意自是要他打消他這非分之想。

          可是岳停風嘴上不說,心中卻想:將相王侯,寧有種乎?在下豈是池中之物,待得風云際會,便是岳某人功名天下之時,當年先祖岳武穆還不是威名震于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豈難道我便不如他?他想到此處嘴角微笑,仿佛看見明媚不可方物的清心格格向他走來。他不禁伸開雙臂去抱,結果捕空,一無所有空空蕩蕩,心中不由惱恨,難道我偏不如他?他身邊的幾個親兵侍衛見狀心心暗暗覺得好笑,可是在上司面前任誰也不敢笑出聲來,只有轉頭看向別處。岳停風覺得無趣走開來。

          袁承天和師父趙相承在一座離這行刑臺不遠的一座酒樓上,目光看著木臺上依次排的丘方絕、上官致遠、趙風鈴、傅傳書、趙碧兒,每個人背后頭頸插了草標,上書名號。只見丘方絕毫無懼色,神色凜然,其余四人也是神色泰然。只見五人身后是五個彪形大漢,虬髯胡子,滿臉橫肉,一看不是好人。每個人手執一柄精光閃爍的鬼頭刀,森氣迫人,是常人殺人所故,讓一般一見便腿軟酥麻,對那樣無愧天地的英雄好漢倒不起作用。每個劊子頭都頭裹紅巾,只待行刑官下令,便手起刀落,讓犯人命喪當天。臺下黑森森都是圍觀百姓,四周有兵勇彈壓場面,為防一萬。

          舒爾哈齊看了一下時辰,日至正午,將斬令牌拋下,厲聲道:“斬。”一字出口,人群動了動,欲向前涌,被彈壓的兵勇揮鞭擊退。

          五名劊子手,向鬼頭刀噴了口酒,口中念念有詞,大抵是說你們五人死后,化作厲鬼冤魂莫向他們討債,因為他們也是奉命而為,依往斬人頭頸他們從來沒有這樣,今次大約是見五人皆是英雄好漢,生前英雄了得,那么死后也必化為厲鬼,是以便出言禱告,以求將來平安,念過之后,便揮鬼頭刀1向五個人頭頸砍去。忽地一柄飛刀旋空而至,撲撲撲撲撲地五聲竟將這五名劊子手殺于瞬間,五具身軀轟然倒在臺上,連大地都震動了起來。舒爾哈齊和岳停風都驚咦出聲,怎么也未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飛刀正是趙相承奮起平生所能,將五名劊子手殺于一剎那。飛刀不停,方向一變,將一根懸掛被斬首人的首級的旗竿斬為二截。旗竿向坐著舒爾哈齊倒去。岳停風躍身而前,揮掌拍出向那斷了的旗竿拍出,直向人群落去。圍觀的百姓見狀知是有人劫法場,怕惹上無妄之災,便一哄作鳥獸而散。

          忽地法場左側一間民房中沖出十幾留著長發的黑衣漢子,手抄鋼刀,在一個人帶領下向著清兵殺去。為首那人正是復明社日月堂主杜縱橫和堂下眾兄弟,一個個義氣為先,幾乎殺紅了眼晴。上前一排清兵砍殺怠盡,可說當者披靡。只見杜縱橫手擎一把厚背雁翎刀,指東砍西,指西斬東,刀上鮮血直滴,讓人見了心為膽寒。他義勇當前,只殺得清兵鬼哭狼嗥,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一時間天地暗然。

          趙相承偕袁承天也飛下高樓,和杜縱橫他們左右夾攻,直殺得兵勇步步后退。日月堂的弟兄們見有人助拳,更是士氣大震,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法場高臺之上丘方絕他們抬頭見了此狀,人人心中說不出的解脫,苦于口中被事先塞入核桃,不能言語,唯有以目示人,只盼眾義士兒郎殺盡清兵。

          舒爾哈齊怎么也未料事起突然,有人膽敢劫法場。岳停風見狀便向王爺請纓,掣長槍迎風一展,挽個槍法,向杜縱橫他們沖去。舒爾哈齊見事起倉卒,忙令一名兵勇速去九門提督衙門,請求援兵,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如果這干反賊被救,皇帝定是震怒,雖不至于重罰,可是自己威嚴何在,同僚口中不說,只怕心中難免瞧他不起。自己的女兒清心格格和多隆阿將軍的兒子海查布聯姻之事,再也休提;想至此他能不著急。情急之下,霍然而起,從桌下取過長劍,護在身周,站立在丘方絕五人身前。他的這舉動不言而諭,事情到了不可就要時,他寧可斬殺這五個人玉石俱焚,也決不讓這干反抗朝廷逆賊逃出生天。

          袁承天見他此狀,心想該如何引開他的注意,救下丘幫主他們。忽地一個女孩從長街一端跑來,上了法場高臺。袁承天一見心中一喜,這女孩不是旁人,正是清心格格。因為她在王府聽人說法場被劫,便放不不心,一是擔心父王安危,二則擔心這干劫法場的人中有袁承天,怕有人傷了他,倘若有什么閃失可是終生遺憾。

          舒爾哈齊見清心格格非但不高興,反而斥責她:“清心這是殺人戰場,刀槍無眼。你不在王府待著,偏偏來這,真是不可理喻!你娘怎么管你的,待此間事情一了,我便回王府好好問你娘!”清心格格見阿瑪情急震怒,全不理解她這一番苦心,頓覺心中很是委屈,眼淚在眼眶轉了幾轉,終于落地,如果不是這殺人法場,換作其它場合她早哭成淚人。從小金枝玉葉,手下侍從從來唯唯喏喏,任誰也不敢高聲說話。今兒被父王一頓聲色俱厲的言辭說得委屈之極,又不可反駁,唯有暗自垂淚。

          舒爾哈齊見女兒委屈地落淚,才意識到自己說話語氣著實重了些,便好言安慰道:“清心,適才是父王一時情急說出不智的話,你莫放心。現在反賊的同黨劫法場,干系重大……”刷地一聲,一劍削來,打斷他的說話。

          趙相承這一劍削來本可取其性命,但審時度勢不可以,雖這舒爾哈齊手上也殺了不少反清義士,可是現在不行。他位高權重是其一,其二他如果被殺,那么場中清兵可就真拚命了,既使劫走丘方絕他們。嘉慶皇帝也會下嚴旨揖拿他們,事情便無回旋余地,那時真是死路一條了,所以只可傷不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