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婷和趙工如同被高壓電擊中,身體猛地一僵,臉上那猙獰的殺意瞬間凝固,然后被難以置信的驚駭取代!他們幾乎是同時,以一種極其僵硬和緩慢的速度,扭動脖子,循著聲音望去。
只見那片被巨大機柜陰影籠罩的角落,一個人影慢慢地、扶著冰冷的機柜壁,站了起來。動作甚至帶著點他們熟悉的、那種小心翼翼和笨拙。慘白的光線一點點勾勒出他的輪廓——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松垮的舊牛仔褲,亂糟糟的頭發,還有鼻梁上那副標志性的、鏡片厚厚的黑框眼鏡。
楊文!
那個永遠縮在角落、匯報時結結巴巴、緊張到冒汗、存在感近乎為零的楊文!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什么時候進來的!防火門落下時,他明明還在外面!
巨大的荒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李婷和趙工。他們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鬼魂,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驟然放大到極限。
楊…楊文
李婷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驚駭,握著扳手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你…你怎么進來的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扇早已落下的、堅不可摧的防火門。
趙工的反應則更直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將絕緣棒調轉方向,尖端直指楊文,破碎的鏡片后射出極度警惕和審視的寒光:你…到底是誰你想干什么!
我看著眼前兩張因震驚和殺意而扭曲的臉,看著那指向我的沉重兇器。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機房巨大的嗡鳴聲似乎也退到了遙遠的地方。沒有緊張,沒有結巴,沒有往日的瑟縮。一種奇異的、近乎冰封的平靜籠罩了我。這平靜源自于掌控,源自于知曉一切的終點。
我的手指抬了起來,動作穩定而精準,沒有絲毫顫抖,輕輕搭在了鼻梁上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邊緣。然后,在兩人如同見鬼般的駭然注視下,緩緩地將它摘下。
鏡片后的眼睛,不再是記憶中那種習慣性躲閃、充滿不安和怯懦的樣子。那雙眼睛平靜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映著慘白燈光下李婷和趙工驚駭欲絕的臉,沒有一絲波瀾。甚至連鏡框在鼻梁上壓出的那兩道淺淺的紅色凹痕,在此刻都透著一股異樣的、冷酷的意味。
我
我的聲音響起,清晰,平穩,沒有任何遲疑或顫抖,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冰冷的溫和,與這彌漫著血腥和殺機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我一直都在。
我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手中緊握的、象征著暴力與掙扎的扳手和絕緣棒,掃過他們臉上凝固的驚駭表情,最終落回到他們因震驚而失焦的瞳孔深處。
至于規則漏洞…
我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精準的表達,嘴角甚至向上牽動了一下,形成一個毫無溫度的、近乎悲憫的弧度,‘消極工作降低存在感,能躲避系統篩選’——這個‘漏洞’,是我設計的。
死寂。
絕對的死寂。連服務器風扇那永恒的低沉嗡鳴,仿佛都在這一刻被凍結了。李婷和趙工像是兩尊瞬間被抽空了靈魂的蠟像,僵在原地。李婷手中的沉重扳手哐當一聲脫手砸在金屬網格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回響,但她渾然不覺。趙工那根指著我的絕緣棒,尖端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幅度越來越大。他們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種極致的荒謬和難以置信上,仿佛聽到了宇宙間最不可能的笑話。
你…你說什么
李婷的聲音如同夢囈,飄忽而破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的,帶著瀕臨崩潰的顫抖。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人,試圖從我平靜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玩笑的痕跡,但那里只有深不見底的冰冷。
趙工的反應更直接,他那張因技術性思維而向來缺乏表情的臉,此刻肌肉劇烈地抽搐著,那只沒破的鏡片后的眼睛爆發出駭人的光芒,充滿了被愚弄的狂怒和一種世界觀崩塌的驚悚。不可能!
他幾乎是嘶吼出來,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你算什么東西一個…一個連代碼都講不清楚的廢物!設計規則漏洞放屁!你他媽在說什么瘋話!
面對趙工的咆哮和李婷空洞的注視,我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那摘掉眼鏡后的平靜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剖析著他們的反應,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你們搞錯了因果關系。
我的聲音依舊平穩,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機房的嗡鳴,像冰珠落入死水,不是‘消極’讓你們安全。
我向前緩緩踏出一步。金屬網格地板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在這死寂中卻如同驚雷。這一步,徹底撕碎了楊文這個角色最后一點殘存的假象。李婷和趙工下意識地后退,身體重重撞在冰冷的機柜上,避無可避。
系統真正清除的,
我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旁邊一臺服務器機柜冰冷的金屬外殼,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溫柔的熟悉感,像是在撫摸一件精密的藝術品。從來都不是‘效率低’或者‘存在感低’的人。
我的目光從冰冷的金屬移開,重新落在他們臉上,那眼神銳利如刀,直刺他們靈魂深處翻涌的恐懼和困惑。
它清除的,是那些暴露在聚光燈下的‘靶子’。
我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宣告最終答案的冷酷,那些被所有人看到、被所有人關注、被所有人推上風口浪尖的…顯眼包。
王總監,張強,小陳…
我清晰地吐出每一個名字,如同在念一份冰冷的死亡名單,他們哪一個,不是在某個時刻,成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成為了眾矢之的成為了規則天平上最重的那個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