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實言虛語,真心假意
姜寒星嗆回去:“我們東廠辦案,好歹還要嚴刑拷打有了供詞才能害人,小楊大人素來不屑與我們這樣人為伍,可天子腳下,明月昭昭,如此行徑又是大齊律哪一款哪一條?”
這回換楊昀不說話了。
此事確是他一時熱血上頭,做的不是。
姜寒星卻并沒因此便放過他:“我們是不論跡也不論心,天生小人我敢認。偌大一個大學士府,江陵楊氏四百年世家,堂堂戶部兩湖道員外郎,今日來就只為了這么個已經送出去了的破鐲子,再沒私心,絕無怨氣,小楊大人敢認嗎?”
剛下過雪,四周靜謐極了,姜寒星聽著楊昀就在她身邊,吐息聲短短長長,半晌,仍默然無言。她冷笑一聲,正要再去推門,楊昀卻忽然開口了。
“我確有私心,也有怨言。今日之事,是帶我到衙門里受審,還是上你們東廠的私刑,我隨你處置。”他抬起頭,眼神全然不負方才激憤,但執拗如初:“但在此之前,還請姜姑娘也說一句,方才種種,絕沒刻意為之,激我之意,姜姑娘敢嗎?”
姜寒星一怔,原來見血起了殺心的,竟是我自己么?
但隨即,她便心火更旺:
原來你也不是全然無知曉。那明知還便要為之的人更可恨!
她猛地轉過頭:“是,你們志向高遠、出淤泥而不染,見不得一點葷腥,你們舍生取義殺身成仁,死得其所。”
其實是一張笑著的臉,可出口的話卻像旁邊房檐上的冰凌:“小楊大人雙親膝下只你這一個兒子有什么要緊,你真因這事死了,反倒還看不見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楊大學士將你帶在身邊教養許多年,事事時時護著你,又怎么樣,是他自作多情愿意白費心,你又沒求著他這么做,到時候牽連了他也是他該。”
她怎么會如此想?
楊昀試圖打斷她:“我并非此意……”
“小楊大人是不是此意關不著我事。”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姜寒星笑意更冷了:“只是我沒替人收尸的愛好,真想死,法子多了去,上吊,投湖,百草堂的砒霜也并不值幾個錢,小楊大人不必大老遠的非要來找我。不過我看以小楊大人性子,死肯定也要轟轟烈烈些。既鐲子并不能還大人,我且替小楊大人出個主意。總是遞折子有什么意思,馬上就要過年了,您準備準備,直接在圣上祭廟時攔圣駕,到時候想陳誰的罪狀就陳誰的罪狀,陳完了直接頭往圣上的車駕上一碰,保管不管是圣上,還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最少能傳唱五六年。”
楊昀不說話了。
他與姜寒星,算上在大學士府那次,今日也就第三次見,他觀姜寒星,也不是什么熱心腸的人,論理,無論他再怎樣,都不至于令她生這樣大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