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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星淵雙生

          玉佩墜入深海。

          一縷冰藍(lán)霜花自慕容雪指縫間凝結(jié),碎鉆般簌簌剝落。咸澀海水漫過腕間鎖鏈,她恍惚看見懸浮的血珠中,星屑正拼湊出王仙芝消散前的瞳孔——幽黑如突厥永夜,卻燃著極細(xì)的光,似那年他教她辨認(rèn)北極星時,劃過天幕的青色流星。

          喉頭泛甜。

          那是記憶里他凍紅的鼻尖蹭過耳垂時,殘留在唇角的冰糖葫蘆味道,此刻卻比海底寒流更冷。

          “雪落……吾側(cè)……“

          破碎尾音如冰棱斷裂,自傀儡喉頭溢出。慕容雪指甲深陷掌心,冰棺寒氣順著脊骨攀爬。她蜷縮如嬰孩,脊柱發(fā)出細(xì)微脆響——正如三年前突厥冰窟中,他渾身浴血卻將山楂糖藏入懷中時,她心臟驟然收緊的聲響。

          “雪原的狼聞到甜味便不會近身。“他曾說。

          可此刻傀儡指尖滴落的星砂,裹挾著他慣用的沉水香,那是每個黎明前,他在桃林練劍時隨袖風(fēng)拂來的氣息,混著劍穗霜露,曾讓她以為永遠(yuǎn)不會消散。

          古籍殘頁在海中浮動,血色字跡如活物游弋。李承宗的話仍在耳畔刮擦:“真正的《璇璣譜》,是用慕容氏骨血寫就。“

          她想起三日前的月夜。王仙芝坐在地牢草席上,借月光替她包扎手腕。紗布觸到潰爛傷口時,他睫毛劇烈顫動,仍用染血指尖在她掌心畫字:“待歸來。“

          那時她以為這是少年將軍慣有的承諾,就像他總說“等打完這仗“。卻未想過,他掌心的溫度會透過紗布,在她心口烙下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灼痕。

          此刻海底星砂漫過腰際,她摸到衣袋里那枚狼首銀飾——十五歲生辰他從戰(zhàn)場帶回的戰(zhàn)利品,邊緣留著兵器碰撞凹痕,卻被他磨得發(fā)亮:“狼的眼睛能照亮歸途。“

          七盞青銅燈自海底升起時,慕容雪太陽穴突突跳動。血色星軌如毒蛇纏上腳踝,她踉蹌撞向冰棺暗格,褪色的紅繩應(yīng)聲而碎——十五歲生辰那夜,他在月老祠跪了三個時辰求來的紅線,當(dāng)時她躲在銀杏樹后,見少年將軍對著泥胎神像磕頭痛哭,耳尖通紅如滴血朱砂。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他把紅繩系在她腕間時,指腹擦過她手背凍瘡,“這個能替我守著你。“

          此刻紅繩碎成齏粉,混著星砂鉆進(jìn)指縫。她忽然想起突厥雪原上那只幼狼,被他用刀剖開狼腹救下時,幼狼舔舐他掌心傷口的模樣——就像此刻她掌心的痛,明明在流血,卻帶著某種宿命的甘甜。

          李元吉的劍光劈開海水時,慕容雪終于看清傀儡眼中的悲憫。星砂翻涌成三百年前的玄武門,金吾衛(wèi)刀鋒映出她與先祖相同的面容——眉心一點紅痣,在火把下如泣血朱砂。

          先祖捧著龜甲的手在顫抖,龜甲刻痕正是此刻《璇璣譜》的雛形。而在刀光之外,她看見渾身浴血的少年將軍策馬而來,胸前玉佩與她掌心的狼首玉玨共鳴。

          原來慕容家的血脈里,早就在玄武門之變時埋下詛咒——不是仇恨,而是比仇恨更可怕的孤獨(dú)。每個慕容氏女子,都會在命定之人眼中看見同樣的星光,就像她每次凝視王仙芝,總會想起突厥雪原的北極星,明明遙不可及,卻又仿佛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