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鴉巢登基:冰墻下的血色冠冕
天祐七年正月初七,燕云十六州的冰墻在子夜時分發出三聲龍吟。李存勖站在鴉巢殿的滴水檐下,看著冰墻表面裂開蛛網般的細紋,裂隙中滲出的幽藍光芒,與他腰間人皇劍鞘上的九道刻痕遙相呼應。這是母親曹夫人逝去的第三十七日,也是他以“后唐”之名登基的日子。
“陛下,吉時到了。”蕭芙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北極玄霜特有的清冽。這位仙族圣女的鬢角別著冰棱簪,腰間古琴纏著曹夫人臨終前送她的白紗,琴弦上凝結的冰晶,是用歸藏海眼的永寂之水所凍——七日前,他們正是用這琴弦,將皇后的靈柩送入海眼深處。
李存勖轉身,金縷衣上的狼首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三個月前在歸藏海眼凝成的狼蟠圖騰,此刻被繡在衣擺最暗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展翅欲飛的沙陀銀狼,狼瞳處嵌著半粒鴉眼石,正是父親李克用戰盔上的舊物。“把劍給我。”他的聲音像冰墻裂隙間的風,吹得燭臺火苗劇烈搖晃。
殿內的雙王陣圖突然亮起,九塊劍碎塊組成的人皇劍懸浮在陣眼中央。劍鞘上的“止戈”二字已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深淺不一的刻痕,每道都嵌著不同顏色的晶石:東海的鮫人淚、姑蘇的桑根血、幽州的星官砂。當李存勖的手掌覆上去時,狼首紋與蟠龍紋同時發燙,卻再無從前的共鳴——自從母親將最后一口血吐在劍穗上,這柄承載雙生之約的劍,便只剩沙陀狼首的孤鳴。
“陛下,林羽大人在飛狐陘傳來急報。”殿外傳來侍衛的通報,鐵甲上的冰碴簌簌掉落,“李逸塵的大軍已過居庸關,先鋒部隊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說您……說您弒母奪位。”
鴉巢殿的青銅門“吱呀”作響,寒風卷著雪粒灌進來。李存勖望著殿外新立的“后唐”大旗,狼首戰旗的銀穗已被染成血色,旗角繡著的不是蟠龍,而是母親生前最愛的沙陀鳶尾。他忽然想起去年今日,曹夫人在冰墻下教他舞刀,銀發在陽光下像融化的雪水:“存勖,沙陀的狼首不該困在金鑾殿,而該守在百姓的青稞田邊。”
“傳旨。”他握住人皇劍,劍穗上的素白孝幡掃過掌心,“林羽暫代星官監,率三千玄甲軍固守飛狐陘;蕭芙蓉隨朕登冰墻,用《歸魂曲》連通海眼地氣。”轉身時,瞥見蕭芙蓉腰間的古琴,琴弦上的白紗正被風掀起,露出下面繡著的“曹”字——那是母親未出嫁時的閨名。
冰墻北段的裂隙在黎明前擴大了三尺。李存勖踩著咯吱作響的玄冰,聽著腳下歸藏海眼的暗流聲,忽然想起皇后臨終前的話:“當冰墻映出蛇首虛影,便是燭陰晶核借尸還魂之時。”她的掌心還留著去年在珊瑚宮為他擋刀的疤痕,此刻卻躺在海眼深處,化作歸藏地氣的一部分。
“陛下,結界準備就緒。”林羽的聲音從冰墻頂端傳來,這位星官傳人的衣擺沾滿冰晶,掌心托著碎成三瓣的龜甲——那是王仙芝留下的遺物,如今用鳳羽金繕修補完整。他身旁的蕭芙蓉正在調試琴弦,白紗垂落,遮住了她左眼下方的淚痣——那是皇后親手為她點的妝。
“開始吧。”李存勖將人皇劍插入冰墻裂隙,狼首紋觸碰到幽藍地氣的瞬間,整面冰墻突然映出無數殘影:玄武門的血池、寒淵裂隙的冰蟒、歸藏海眼的光核。最清晰的,是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錦囊,里面裝著半片蟠龍鱗甲,邊角還帶著焦痕——那是十年前鴉兒谷之戰,她為保護他被燭陰劍灼傷的印記。
蕭芙蓉的琴弦驟然繃緊,《歸魂曲》的第一個音符炸開時,冰墻裂隙滲出的幽藍突然凝成蛇首形狀。李存勖獨眼中倒映著那抹幽藍,忽然看見蛇瞳里閃過皇后的笑臉——三個月前在鏡湖底,她正是帶著這樣的笑,將魚鱗紋護腕套在他腕上。
“陛下!”林羽突然驚呼,龜甲碎片在他掌心發燙,“地脈在排斥人皇劍!這裂隙里的地氣,不是歸藏的永寂,而是燭陰殘留的……”話未說完,冰墻表面突然浮現出七道蛇首虛影,正是當年在歸藏海眼崩解的精核殘片。
李存勖的指尖摳入劍柄,狼首紋在金縷衣下凸起如活物。他想起登基前一夜,在曹夫人靈前看見的幻象:母親的戰旗倒在血泊中,劍穗上的素白孝幡被染成幽藍,而遠處李逸塵的大軍,正舉著繡有完整蟠龍紋的大旗。“原來如此。”他忽然低笑,笑聲混著風雪,“李逸塵要用燭陰晶核的殘片,刺破歸藏結界。”
蕭芙蓉的琴弦突然斷裂,白紗被蛇首虛影扯碎。她踉蹌著跪下,左眼的淚痣在冰晶反光中格外刺眼:“皇后娘娘的靈柩……海眼地氣在吞噬她的殘魂!”話音未落,冰墻裂隙中噴出幽藍血霧,在空中凝成“弒母”二字——正是李逸塵大軍的討逆檄文內容。
“住口!”李存勖揮劍斬向血霧,人皇劍卻在半空頓住。劍鞘上的九道刻痕正在吸收幽藍血霧,狼首紋與蟠龍紋首次在登基后產生共鳴,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他忽然看見母親的殘影在血霧中搖頭,銀發間落著沙陀鳶尾的花瓣:“存勖,真正的王冠,從不是金縷衣上的狼首,而是讓百姓敢在冰墻下生起火爐的勇氣。”
冰墻頂端的星官陣圖突然亮起,林羽咬破指尖,將血滴在龜甲碎片上:“用玄霜結界凍住精核殘片!蕭姑娘,借你的仙族靈力,把《歸魂曲》刻進冰墻!”他的聲音帶著決絕,就像三年前在寒淵裂隙,用北冥氣凍住燭陰晶核時那樣。
蕭芙蓉點頭,斷弦的古琴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她站起身,褪去被血霧污染的白紗,露出里層繡著的歸魂咒文——那是皇后臨終前連夜為她繡的,每一針都混著海族靈蝶的熒光。“曹夫人說,仙族的琴弦能織就亡魂的歸途。”她的指尖撫過琴弦,血珠濺在冰墻上,竟開出沙陀鳶尾,“現在,該送這些精核殘片,回它們該去的地方了。”
李存勖看著冰墻上逐漸浮現的歸魂咒,忽然想起皇后曾在他獨眼中看見的未來:鴉巢殿的金鑾殿上,狼首與蟠龍的旗幟并排而立,而他的劍,插在歸藏海眼的中央,護著千萬個在風雪中烤火的百姓。他握緊劍柄,將人皇劍更深地插入冰墻,狼首紋與冰墻的銀狼浮雕終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