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子時的雨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藏書閣的瓦片上。沈清梧踮腳踩過潮濕的窗沿,青黛在她身后緊攥著軟劍,劍穗上的銀鈴用布條纏得嚴嚴實實。

          “咔嗒”。

          血玉卡進《九鯉圖》畫軸的裂縫時,整面墻忽然一震。灰塵簌簌落下,露出背后黑黢黢的密室,咸腥味混著霉味直沖腦門。青黛剛要摸火折子,被清梧一把按住手腕——月光從破窗漏進來,照見滿地白花花的鹽粒,鹽堆里還插著幾支斷箭,箭尾綁的靛藍布條和寒山寺刺客的一模一樣。

          “果然腌著見不得光的東西。”清梧抓起一把鹽,指尖搓了搓冷笑,“摻了遼東礦鹽,怪不得老夫人喝了十年藥,咳疾越來越重。”

          暗處突然傳來“吱呀”一聲。

          王氏的貼身嬤嬤拎著燈籠轉(zhuǎn)進來,嘴里罵罵咧咧:“死老頭子非要埋這兒,害老娘半夜……”話音戛然而止。燈籠光暈里,清梧正倚著鹽堆沖她笑,手里拋著個鎏金匣子。

          “嬤嬤找這個?”清梧指尖敲了敲匣面,狼頭火漆印裂開一道縫,“北狄三皇子要是知道密信被你們私吞了,你說他先剮了王夫人,還是先活埋了你?”

          老嬤嬤尖叫著撲上來,卻被青黛一腳踹進鹽堆。鹽粒灌進她嘴里,嗆得她直翻白眼。清梧蹲下身,從她懷里摸出把銅鑰匙:“西跨院地牢第三道門的鑰匙?正好,我缺個證人。”

          窗外突然炸響驚雷。

          一道閃電劈亮后院古井,福伯泡脹的尸首正卡在井沿,手指死死摳著磚縫。清梧冒雨沖過去,掰開他僵硬的掌心——帶血的鹽晶里裹著根金絲,和寒山寺貢緞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遼東礦鹽混揚州海鹽,這配方倒是金貴。”她將鹽晶扔進井水,漣漪中突然映出個人影。

          竹青色的云山錦袍角掃過月洞門,那人撐著油紙傘站在雨里,傘面壓低遮住半張臉:“沈姑娘若想活到祭祖大典,最好把鎏金匣交給該交的人。”

          清梧反手將匣子拋進井里。

          “咚”的一聲悶響,水面浮起串氣泡。她轉(zhuǎn)身盯著傘下那抹冷笑:“勞煩轉(zhuǎn)告九王爺,他母妃棺中少的那根指骨,在沈府祠堂的送子觀音座下壓著呢。”

          雨下得更急了。

          青黛從密室追出來時,只看到地上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形似軍中特制的牛皮戰(zhàn)靴。清梧卻蹲在井邊,摸著磚縫里蹭亮的青苔:“這井壁每日被繩子磨三次,你說底下藏著什么,值得人天天下去打探?”

          遠處傳來打更聲。

          三長兩短,和寒山寺的暮鼓節(jié)奏分毫不差。清梧突然笑起來,蘸著井水在青磚上畫了只歪歪扭扭的鳳凰:“明日祭祖,該給這鳳凰添雙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