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
北境的雪下了兩日方停。蒼州城被掩埋在厚厚的積雪之中。天一放晴,日光照著,四處都是明晃晃的耀眼熒白。
鎮北軍蒼州大營一片肅穆。蕭弘踏著積雪步入議事廳中,幾名副將都已到齊了。幾天前得知達鉭即將來犯,營中將士都在加緊備戰。蕭弘一大早召集眾將,大家都已猜到,定是又有緊急軍情。
“將軍!”幾人見他進來,紛紛起身行禮。
蕭弘點頭示意,讓他們圍攏過來,隨他來看議事廳正中的沙盤。幾人隨他鎮守北境多年,沙盤上的山川河流早已是稔熟于心。此時五十支代表達鉭軍的狼頭旗正整整齊齊的列在玄水北岸。一旗為一萬,五十萬大軍逼近北疆,只在沙盤上看著也是殺氣騰騰,威勢懾人。
蕭弘揚起手中馬鞭一指,“今早得到消息,達鉭王的五十萬大軍已經進至玄水以北六十里處。五千鐵浮屠人馬具甲全都帶來了。看樣子,是勢在必得了。”
軍情發展已在意料之中。齊懷安問道:“援軍那邊有沒有消息?”
說起這個,薛皓心里像是憋了股火,“潘志平讓人送來消息,說是行軍途中遭大水所阻,援軍被堵在江州了。咱們的人卻查到援軍在江州已經停留了近二十天,恐怕是有意拖延。”
還不待他再說什么,就聽韓宗烈罵道,“近二十天時間,架橋繞路,怎么也該到了!我看他娘的八成是讓達鉭人嚇破了膽!”
韓宗烈是個直腸子,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他話雖糙,卻也正正切中了關鍵。
邊軍尚勇,最瞧不起臨陣脫逃之輩。眼看援軍是指望不上了,霍錚跟著憤憤罵道:“領軍之將畏縮怯戰,來了也派不上用場!朝廷怎么派了這么個廢物?!”
朝中的利益糾葛,霍錚尚不明白,蕭弘卻已了然于心。這些年大晏黨爭日漸加劇,內耗嚴重。如今大敵當前了,竟出了如此大的紕漏。他不愿多說,是不想此時寒了將士們的心。想到這些,蕭弘神色微冷,沉聲道:“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先逼退了達鉭人,咱們再跟他好好清算。”
薛皓年齡稍長,心思縝密,也猜出來了個大概。這潘志平姓潘,必是太子一黨。一國儲君不知唯才是舉,只知任人唯親,竟任用這種貨色領兵。江山危矣,社稷危矣。
蒼州如今大軍壓境,敵我懸殊,孤立無援。當務之急,是先設法擋住達鉭軍的鐵蹄。幾人心知僅靠鎮北軍的兵力想要守住北疆必是千難萬險,此時不是掀桌子罵娘的時候,都定下心來,看向蕭弘。
薛皓理了理思緒,率先問道:“按行軍速度估計,敵軍很快就會試圖渡過玄水。將軍,怎么辦?”
“北境地勢平坦,蒼州以南,數百里內無險可守。達鉭大軍一旦跨過玄水,便可揮師直下,劍指中原。”蕭弘抬頭迎上兄弟們的目光,正色道:“不惜一切代價,咱們必須將達鉭的兵馬擋回去。”
幾人同聲應到,“是!”
霍錚問:“這一仗,咱們怎么打?”
想以三十萬人馬擋下達鉭五十萬鐵騎,戰術是其中關鍵。蕭弘素來愛護將士們,每一戰都會極力以最小的代價取勝,想的又要更多一些。沉思片刻,他說道:“敵我兵力懸殊,咱們不能跟他們硬拼。達鉭人長居內陸,不擅水性。這幾年不常犯境,就是因為有玄水相隔。今年玄水早早冰封,巫侖奇祿想要趁機南下,必會選擇冰層堅實之處。”他說著在沙盤上指了兩處,“落雁灘、九里坡。他極有可能會選其中一處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