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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上)

          一夜流光飛舞。星霜荏苒,珠流璧轉(zhuǎn),恍惚仿若一瞬。

          翌日清晨,天子詔令傳至魏王府中。上諭:昊天有德,成人之合。咨爾長樂郡主沈郁離,性資敏慧,理識詳潤,貴而恭儉,端和嘉仁。著即冊封為永安公主,嫁與廣寧王蕭弘。爾其祗膺典禮,斧藻令儀,葉于雍肅,可不慎歟。

          沈郁離隨父兄跪拜接旨。圣令可不慎歟。天子之意,盡在幾字之中。

          來傳旨的欽差滿面堆笑連番賀喜。沈洵隨意應付了一下,心中早已亂成一團。女兒的婚事還只是其一。令他更加心緒不寧的是昨夜宮中傳來的消息。今上生性多疑,這樁婚事,本意不僅是要拉攏軍權(quán),防備蕭弘擁兵自重,更是想要借他來制衡尹定坤,以免尹氏在朝中獨大,生出什么不該有的心思。可惜千算萬算,沒算到蕭弘竟與當年的虞紅蓮如此相像。沖著這張臉,皇帝也該夜夜噩夢不斷了。加上他父母不明,生于翼州失地,更是令人生疑。事到如今,了是擅于權(quán)術(shù)的天子也難免騎虎難下。昨夜宮中密報,說圣上暗中命人徹查其身世,且已動了換將的主意。

          落雁灘一場大戰(zhàn),雖是勝了,卻是慘勝。鎮(zhèn)北軍傷亡慘重,此時換將,一旦達鉭人趁機發(fā)難,莫說是北疆,半壁江山都將不保。一想到這些,沈洵只覺得腦子發(fā)昏。如今朝中眾人忙著黨同伐異,真正有心治國的皆不得勢。他想繼續(xù)當個閑散王爺,是斷無可能了。如今這局面,于公于私,他也必當要做點什么才行。可這一團亂局,卻又實在難解。如今看來,唯有先見見這廣寧王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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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賜婚的旨意時蕭弘并不意外。宮宴之時皇帝話中已有此意。今上膝下只有莊宣公主一女,且早已婚配。長樂郡主沈郁離是魏王之女。以宗室女冊封公主遠嫁番邦或出降外臣,古來有之。聯(lián)想到前日收到魏王約見的請柬,其中因由關(guān)系倒是明了了幾分。

          韓宗烈湊過來看了眼蕭弘手中的詔書,“皇帝老兒是想要將軍做天家的女婿啊!”

          韓宗耀微微揪起了眉頭,“讓京城里嬌生慣養(yǎng)的金枝玉葉跟咱們一起去蒼州吹西北風,能行嗎?”

          “我看懸。”韓宗烈薅著下頜的短須轉(zhuǎn)頭看向蕭弘,“將軍,你說呢?”

          蕭弘看了看他們,將圣旨隨手一擱,“皇帝賜婚,哪管什么能不能行。倒是苦了公主,要是嫁給我這么個戍邊的武將,萬一哪天戰(zhàn)死沙場,還要受累守寡。”

          這話實在不怎么中聽。韓宗烈連忙給他打住,“將軍,不會說話你還不如少說兩句,這都什么不吉利的,你也瞎說?”

          韓宗耀緊跟著“呸!呸!!”兩聲,神叨叨連念幾遍,“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

          “差不多行了。我隨口一說,你們還要做場法事不成?”蕭弘屈指按了按眉心,見他們兩個緊張兮兮的架勢不禁想笑。氣息一岔,胸中又是一陣綿密的痛。這些天,朝中的事、途中遇伏的事、找瑩兒的事、還有蒼州傳來的軍情消息,里里外外事事要他操心,絲毫也不得閑。一來二去,倒是把這攪起來的舊傷折騰得更嚴重了。左眼失明以來,但凡休息不好,就容易引起頭痛。這毛病并不要命,以蕭弘的性子,以往忍忍就過去了。這時候犯起來,卻有些雪上加霜。

          見他臉色不好,韓宗烈想勸他休息,誰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門外有又人來報,有個自稱丐幫八袋長老的老乞丐登門求見。

          初見面時天色太暗,根本沒看清長相。今日再見,方才看清這丐幫長老的真容。他已經(jīng)不小年紀,滿頭花白的頭發(fā)胡子散亂一團,身材瘦小干癟,一口牙也沒剩幾顆了,說話都有點漏風。丐幫辦事倒真是毫不含糊,一夜過去,竟就查出些頭緒來。

          “昨日忘了自報家門。小老兒姓方名圓,江湖人稱一只碗。王爺讓找這小姑娘,線索實在太少。幫里有弟兄見過一個像是的,咱也不大確定。還得王爺自己辨認辨認。”老乞丐邊說邊遞過來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這要不是,王爺只要讓人去和我知會一聲,咱丐幫的弟兄們再幫著繼續(xù)找。”

          蕭弘謝過一只碗長老,展開那張紙細細看來,上面有幅木炭繪的小像,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旁邊寫著的幾行字倒是讓他神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