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已經不記得了,七天前的傍晚,我們的女兒被開膛破腹扔在街頭,永遠地停在了五歲的年紀。

我將上面蒙了一層厚灰的拐杖撿起來,跌跌撞撞地想要出門為我的女兒買些紙錢。剛走到門口,就被一股強大的沖力撞倒在地上,我家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伙人,我瑟縮著往回躲,我剛要喊人就被捂住嘴巴往里拖拽。

為首的男人從腰間拔出長刀,揮手間我的脖頸處便涌出鮮血。我狠狠地按住傷口,卻還是阻止不了自己的體溫在飛速流逝。

被重重扔在地上的那一刻,我還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聽見那伙人在互相商量著。

這婆娘竟然是個瞎子,身上也沒什么值錢的首飾,這趟真是虧了。

混賬東西,公主的傭金夠咱們兄弟搶十年的,趕緊把里面那個女的處理了,回去復命。

老大,要我說公主還真是狠心,上次殺那娃娃的時候我都不忍心下手了,沒想到公主自己動手把她給......

我漸漸感覺不到疼痛,身子也變得輕盈起來。我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魂魄,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我的尸首埋在了院子那棵槐樹下。

一刻鐘之后,我的意識不再清明,昏昏欲睡,眼前的一切變得格外模糊。

5.

龍涎香從紫金瑞獸香爐里裊裊然飄出,屋內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我睜眼看見的便是如天上宮殿般裝飾的房間。

我能看見東西了我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我不是已經死了嗎剛想起身,卻發現額頭格外疼,忍不住啊了一聲。

孔郎！你可真是要嚇死我了,你現在感覺怎么樣若是難受,我就再把那些不成器的太醫拽來給你瞧瞧。

我扶著頭瞧著眼前嬌嗔的女子,滿頭珠翠,面若桃花,生得極其好看。

我忽然瞟見邊上的銅鏡映射出我的臉,竟然是我夫君孔彥辰的臉！

我竟然重生了,還重生在了那個畜生的身體里！

你也真是的,都說好了做出戲給父皇瞧瞧就行了,你怎么那么實誠,把自己的頭撞成這樣,那一地的血可嚇壞人家了。

父皇那眼前的人豈不就是公主我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看來是孔彥辰這個蠢貨假戲真做,沒掌握好分寸把自己磕死了,我的魂魄才有機會占用了他的身體。

這么簡單地讓他死了,還真是便宜他了。

我的思路在公主的呼喚聲中被扯了回來,我試探性地開口：公主,只要事情辦得順利就好。

我還是不死心,我想知道我和我女兒的悲劇孔彥辰到底參與多少。許是不死心,我到現在會覺得那個和我相濡以沫十余年的男人不會如此殘忍。

自然順利了！你早上將家里那潑婦的死訊秉承到父皇那里,說要為她守靈三年。父皇惜才怎么忍心讓你這個大才子賦閑在家呢當場下旨夸獎你的忠貞,讓你不必遵守舊例,明日便可去吏部報道,官拜正四品翰林。

我冷冷地笑道：如此……甚好。

孔郎,怎么看你臉色不大好,難不成是心疼那潑婦了公主轉過頭,故作生氣的姿態。

我趕忙陪笑,哄著她想再繼續打聽女兒的事：市井婦人,粗鄙不堪,有佳人在側何必提她,白白惹你不快。

公主收斂了皇室中人本身的傲慢,臉色微紅流露出小女兒情動的姿態半靠在我的身上：我聽說她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個美人,不知我們二人誰更美些

公主天人之姿,她不過蒲柳,與之相較實在是貶低公主了。

公主涂著蔻丹的手半遮住嘴巴,笑得花枝亂顫,我趁著她心情不錯,趕忙問道：只是我那女兒……

還沒等我說完,公主便眉頭一皺,嚴肅地說：孔彥辰,你可別忘了,當時是你說她們母女二人看著礙眼,出身寒微擋了你的青云路,本公主才找人解決了她們,你今日無故舊事重提,難道是在埋怨本公主！

我的腦袋轟的一下一片空白,我竟不知這些年來我的枕邊人一直都是一只豺狼!只要他開口,我自然會帶著女兒離開,騰干凈地方,自請下堂,他又何必要我們的性命！

想到此處,我一時沒控制好情緒,一滴熱淚掉在衣襟上。

孔彥辰本就長得一副好皮相,此時眼角微紅更是惹人心疼,我也曾被這張臉迷得神魂顛倒,此刻公主也如我當初一般心疼地用手絹為我擦去眼淚,軟了聲調哄道：孔郎,怎么還哭了都是我的錯,不該埋怨你,你別擔心,我肚子里的不也是你的孩兒,這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龍子鳳孫才配得上你的血脈。

我身上沾了公主身上的熏香味,聞得我直犯惡心,看著她滿眼愛意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我不自覺想起了剛懷上我女兒時,孔彥辰也是這樣的眼神看著我的肚子,滿心滿眼期待著這個孩子的降臨。

我女兒的血還沒從她的手上洗干凈,她怎么配過好日子！既然老天爺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一定要讓她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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