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外的太陽已經落下一半了,距離凌晨只剩下不到六個小時了。

表弟突然把拆遷通知書拿起來,放到自己口袋里。

怎么亂放,姐你沒看到里面的內容吧。

我搖搖頭,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燕燕,來幫奶奶把佛珠串一下。粗糙的手遞給我斷線的珠子。

其中幾顆珠子上有明顯的劃痕：你爸小時候啊,總愛偷吃佛祖的貢品,換成自己不愛吃的糖果。

我不小心掉了顆珠子在地上,趴到地上去撿的時候,我看到地上有個紐扣,和爸爸工作服上的完全一樣。

表弟的鞋子突然踩在我手上：姐,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我尖叫一聲,抽出我的手。

該給佛祖準備貢品了。奶奶像是沒看到一樣,繼續給香爐上了三根香。

煙霧漂浮在空中,像掙扎的小人：你爸爸最愛吃魚了,可惜......

表弟掰開我的手,拿走紐扣：姐,新年做了新菜,冰鎮血腸,你可得試試。

我倒吸一口氣,就在這時。

廚房的高壓鍋發出嗡鳴,就像臨死之人最后的哀嚎。

凌晨越來越近了,倒計時的響聲也越來越清晰了。

9

廁所里的燈泡莫名開始閃爍,我踩著凳子往上看。

天花板縫隙里居然有一塊藍色纖維,就和小姑爹面包車上那防水布一樣。

姐,需要我幫你嗎表弟扶著我的腿,語氣陰沉不定。

好歹我也是個男的,實在不行你就下來吧。

我接過他遞給我的螺絲刀,語氣平穩：不用,換燈泡而已,我家這燈泡老壞,都換習慣了。

剛用螺絲刀擰上去,突然整個家里都變黑了。

表弟來回走動：完了,這是跳閘了

表弟找了半天,終于找到手電筒,對著我亂找一通。

趁著細微的光,我看到天花板上有些許沒融化的冰柱,就像是凍魚尾巴上拿下來的一樣。

小心,別摔倒了。小姑媽點著蠟燭走過來。

她的影子被燭光點亮,在地上扭曲成一團。

......

這破房子毛病真多。小姑媽突然抱怨起來,早點拆就好了,新樓盤據說還送冰箱。

表弟的手電筒再次照到我眼睛：姐,你行嗎還看得清不。

要不要我上去看看你幫我扶一下。

他已經開始踮起腳,想和我一起站在凳子上。

我假裝沒站穩,把他一把按在地上。

小姑媽突然咳嗽起來：哮喘犯了......給我拿藥。

她把蠟燭打翻在地上,滾燙的蠟油瞬間在地板上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