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夜風裹挾著消毒水氣息，周茵茵的戰術靴碾過太平山療養院走廊的碎玻璃。月光從破窗斜射進來，映得何鴻森的機械義肢泛起森冷銀光——那截人造小臂正以詭異角度扭曲著，齒輪摩擦聲像極了二十年前赤柱監獄的鐐銬聲響。

    "阿杰的神經接口，好用嗎？"輪椅上的老人突然開口，機械手指劃過扶手的鎏金紋路。茵茵的瞳孔猛地收縮，基因圖騰在頸后泛起灼痛，戰術筆尖已抵住對方咽喉。

    青銅門環的撞擊聲從走廊盡頭傳來。周寅坤拄著雨傘的身影在月光下搖晃，警服下擺沾著新鮮血漬。他的目光掃過何鴻森義肢末端的暗槽，喉間溢出冷笑："還在用鋼琴絲殺人？"

    話音未落，機械關節突然爆開，十二道銀絲穿透雨幕。茵茵旋身閃避時，戰術筆勾住的絲線在墻面割出火星。周寅坤的傘面"唰"地展開，陶瓷刀刃斬斷三根襲向女兒后心的致命銀線。

    "小心傀儡。"男人低喘著提醒。茵茵這才發現走廊陰影里立著十余具人偶，每具的關節都連著閃爍紅光的神經接口。何鴻森的機械義肢突然發出尖嘯，人偶們抽搐著撲來，動作竟與當年九龍城寨的槍手如出一轍。

    周寅坤將女兒推向立柱后方，雨傘橫掃擊碎最先沖來的三具傀儡。陶瓷碎片劃破他蒼白的臉頰，血珠濺在茵茵的警徽上，與0972的編號重疊成詭異的圖騰。男人染血婚戒突然叩擊地面，防空洞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

    "去配電室！"他的低喝被金屬碰撞聲淹沒。茵茵翻滾躲過人偶的利爪，戰術筆尖刺入配電箱鎖孔時，瞥見父親的后腰繃帶已被鮮血浸透。二十年前油麻地碼頭的舊傷，此刻正隨著劇烈動作不斷撕裂。

    黑暗降臨的瞬間，周寅坤的雨傘骨架突然迸發火星。茵茵借著這點微光，看見何鴻森的輪椅正沉入暗道。她飛身撲去時，機械義肢的殘影擦過耳際，削斷幾縷發絲。

    "別看眼睛！"父親的警告遲了半秒。茵茵的視線與傀儡猩紅的電子眼相撞，太陽穴頓時炸開劇痛。基因圖騰蔓至眼尾時，她恍惚看見懷孕的周夏夏在相同位置刻下防護密碼，輪椅軸承碾過的水漬倒映著防空洞結構圖。

    陶瓷刀刃破空之聲驚醒幻覺。周寅坤的雨傘貫穿傀儡頭顱，將女兒拽到身后。男人手掌的溫度透過潮濕警服傳來，茵茵忽然想起兒時被他抱上太平山長椅看日出，那時的傷口還帶著新鮮的血腥氣。

    "跟著水管走。"周寅坤扯斷領帶扎緊腰間傷口，暗紅血珠順著銅制管道滴落。茵茵的戰術筆在地面勾出熒光記號，筆尖突然觸到黏膩物體——半截斷裂的神經接口，表面烙著周夏明烈士陵園的經緯度。

    防空洞深處傳來嬰兒啼哭。周寅坤身形微滯，傘柄在掌心攥出青白。茵茵的基因圖騰突然發燙，戰術筆不受控地指向聲源：二十個透明艙體在綠光中浮現，每個都懸浮著與茵茵面容相似的胚胎。

    "克隆人..."她倒退半步，戰術筆尖刺入艙體表面。周寅坤的呼吸陡然粗重，雨傘猛地劈開控制臺。爆裂的電火花中，男人染血婚戒映出艙體編號——1997年6月30日，正是周茵茵的真實出生日期。

    何鴻森的狂笑從擴音器傳來："這份禮物可比太平山長椅浪漫多了。"茵茵正要反駁，突然瞥見父親扶著艙體劇烈顫抖。周夏夏的輪椅刻痕在玻璃表面若隱若現，與周寅坤鎖骨處的月牙疤重疊成DNA螺旋。

    "媽媽早就知道..."她的呢喃被爆炸聲打斷。周寅坤用身體護住女兒，陶瓷刀刃在掌心割出血槽。當煙塵散去時，克隆艙已全部碎裂，滿地營養液倒映著父女交疊的身影，宛如二十年前維港游輪上的血色殘影。

    晨霧漫進防空洞時，周寅坤正用傘骨撬動暗門。茵茵的指尖撫過他斑白的鬢角，突然發現父親后頸的0972燙傷疤正在滲血。男人推開她的手，將染血婚戒按在門鎖凹槽："記住，你永遠都是周夏夏的女兒。"

    暗門開啟的剎那，太平山第一縷陽光刺痛雙眼。茵茵望著父親佝僂卻固執的背影，終于讀懂周夏夏輪椅日記里的那句話："阿坤把所有的溫柔都煉成了鎧甲，卻忘了給自己留件襯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