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地看著人頭攢動的屋內,一盆盆的血水被抬出來,這一胎注定是保不住了。

我將身上帶著麝香的香囊一把扯下,扔到了沒人處,換了張擔憂的面孔走進屋內,將這場夫婦情深的戲接著演下去。

公主這次可是將皇家的顏面丟了個干凈,她無數次上書給皇帝請安,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任何回復。

我還是如沒事發生一般,正常的上朝、處理公務,無數人在背后罵我是活王八我也不生氣,畢竟他們罵的是孔彥辰這個混蛋和我有什么關系。

若是他能在地府聽到這些咒罵,眼睜睜地瞅著自己最看中的文人體面粉碎一地,讓他不得安寧,那才算遂了我的心愿。

皇帝這輩子都行事磊落,這次被自己的女兒擺了一道,心里極其郁悶,愈發對我覺得愧疚,也愈發對我委以重任,短短三個月又升了我的官職。

原來,當官并不難,那些公文也遠沒有我從前做的那些繡活復雜。

這些男人總是剝奪了女人讀書的機會,用婚姻和禮法蒙住我們的雙眼,把我們的付出看作理所當然,還要站在用女人血肉堆砌起的高臺嘲笑我們的愚蠢。

以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讓我的女兒去讀書,我想讓她能用靠自己的能耐,睜開眼去看看這世界,而不是像我一樣早早地嫁人,靠男人的嘴來認識這個世界。

若是我的女兒還在,她也到了開蒙讀書的年紀,我早就為她攢出了一筆請先生的銀錢,可惜……她再也不能回來了。

我無數次想要放棄復仇,想了結自己去陪伴我的女兒,那種思念像是海水般要將我吞噬。可我又不甘心讓殺人兇手好好地活在世上,這種矛盾似乎要將我逼瘋,每每想到此處,我都要用后院刺骨的井水將自己澆個透心涼才能停止胡思亂想,將自己在失心瘋的邊緣挽救回來。

身上的冷要好幾個時辰才能緩過來,不過冷要比恨好熬多了……

9.

飯桌上,公主殷切地為我布菜,臉上堆著笑詢問道：夫君,我小產后已經月余,今夜要不回房睡吧。

我笑著摟住公主的腰將她順勢摟到懷里：青天白日公主說這些,難道光彩嗎

此話惹得公主滿臉通紅,剛想說什么我卻突然皺起眉埋怨道：怎么一股子血腥味,難聞得很。

公主下意識地捂著小腹,我自然知道婦人生育之事有許多難堪,可如此蛇蝎心腸的女人不配得到寬恕。她不是一向以自己高貴的血統為傲嗎我倒想看看若是她也被生活萬般折磨,她是否能比她看不起的那些市井婦人活得更好。

屆時,她邊上的的宮女月嬋為了緩解尷尬,趕忙在邊上點了一個香爐,我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道：木蘭,梔子,檀香.......你倒是花了心思的。

我話語間有些輕佻,未經人事的少女很快就羞紅了臉,沉醉其中,絲毫沒發覺公主眼里的殺意。

出身高貴的公主怎么會允許自己最看不起的奴婢比自己更得愛人的青眼。

夜半,我身邊的小廝來書房傳話：月嬋被公主打死了。

看著那具滿是鞭痕的尸體,卻一點都不覺得月嬋可憐。我女兒被公主殺死后死后,是她為了給公主取樂用匕首將其開膛破腹并將她的尸體孤零零的扔在巷口,為虎作倀就早該想到自己會是這樣的下場。

從那之后,公主對身邊的丫鬟十分戒備,但凡有幾分姿色都被她以各種理由趕了出去。她越焦慮,我便越刺激她,眼看著她面若桃花的那張芙蓉面神經緊張而變得干瘦發黃,頭發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素日最愛照鏡子的公主,在砸了五面銅鏡之后,不許任何人往她屋里放能照見容貌的物件,自欺欺人地過日子。

公主,你不是說過只有我們這種沒能耐的市井夫人才會攬不住自己丈夫的心嗎那你現在又在害怕什么

伴隨著幾聲蟬鳴,公主窗外飄過一個白影。

是誰！

公主被外面的聲響吵醒,緊緊地拽著被子。她最近本就覺淺,身邊的心腹也都因長相俏麗被她親手趕走。連續半個月的噩夢早就將她虧空的身子拖垮,我早已經將她補藥中安神的藥材換成了致幻的曼陀羅。

你是誰！我不怕你！我乃本朝嫡出公主,你們奈何不了我！走開！都走開啊！

我靜靜地站在她的窗外,看著她獨自一個人在床上發瘋,月亮常照,我卻覺得今夜沒那么冷了。

10.

皇帝又過了一次壽辰,似乎是因為上了歲數,格外地惦記自己的孩子們。

我聽他身邊的大太監說提起公主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終歸是自己帶大的孩子,犯了錯,冷她這么些日子也夠了。

我盤算著,我這盤棋也到了該收網的日子。